Saturday, March 29, 2008

鳳凰城名總管

作者: Maskottchen

文章中會歸納 Colangelo 父子九零年代後半以來比較有代表性的交易,這邊不按照時間排序,而是順著球員交易和簽約的脈絡將相關的事件放在一起,並約略的解釋一下事件的經過,這樣應該會比較容易看清楚柯氏父子在球隊運作上的思維和習慣。

‧以 Michael Finley、Sam Cassell、A.C. Green 向達拉斯換來 Jason Kidd、Tony Dumars。 1996
‧以 Pat Garrity、Danny Manning、兩個第一輪選秀權向魔術換來 Penny Hardaway。 1999
‧用例外條款簽下 Rodney Rogers、Clifford Robinson、Tony Delk。 1999、2000
‧以 Kidd 向籃網交換 Stephon Marbury(配菜名單太長故省略)。 2001
‧以 Clifford Robinson 換回 Jud Buechler 和 John Wallace。 2001
‧以 Rodney Rogers 和 Tony Delk 向波士頓換回 Joe Johnson、Milt Palacio、Randy Brown、以及第一輪選秀權。 2001

基本上這就是 Kidd 在太陽隊的生涯,Penny 和 Kidd 本質上都是趁其他球隊內部有問題時趁火打劫而來的戰利品,在天份上無疑是獲利的。Penny 和 Kidd 的搭檔當年號稱「Backcourt 2000」,其他如 Rogers、Cliffy、Delk 都是物美價廉的簽約。

不過這組以 Kidd 為核心的陣容到最後事實上出現不少問題,最嚴重是進攻過度依賴跳投,球風不夠刺激又容易被逆轉,票房數字越來越難看,00~01 季中又爆發 Kidd 毆妻事件引發當地球迷反彈;季後賽第一輪面對國王,第一場主場靠著球員們買票送給當地球迷勉強保住顏面,但到了第二場,瀕臨淘汰的太陽隊面對的卻是被國王球迷塞滿的美西球場。老柯用「upset」來形容這難堪的場面,個人也認為這件事堅定了老柯交易 Kidd 的決心。

球季結束後,太陽隨即著手開始重建,先是在暑假交易了 Kidd 和 Cliffy,球季開打後又將 Rogers 和 Delk 送到波士頓。Rogers 在塞爾提克靠著厚實的體格和外線搶到綠衫軍先發中鋒的位置,Delk 的速度也讓他成為對付 Allen Iverson 這類小號後衛的首選;Cliffy 在活賽是鋒線上重要的得分戰力,Kidd 更是以一人之力撐起了整支籃網隊。

太陽舊將們的活躍,加上活塞、籃網、塞爾提克都殺進季後賽的狀況,讓 Boston Globe 的 Peter May 逮到機會好好的發揮了一番:「Bryan Colangelo 應該獲得最佳行政人員獎,因為他在一年內重建了三支球隊。」

小柯在這件事上有些代父受過的味道;太陽隊本質上還是老柯說了算的球隊,這可以從一件小事中看的出來:那年暑假我認真的看完所有的外電,當交易 Kidd 和 Cliffy 的記者會都是由老柯親自出面召開的時候,小柯整個暑假最大的新聞則是帶著一票球探前往南加州看 Penny 打夏季聯盟,然後興奮的訴記者 Penny 的復原狀況有多好。

而在「一年重建三支球隊」事件之後,老柯爲了減輕小柯的工作負擔,挖來了運動行銷大師 Rick Welts,因人設職給了他一份 President & Chief Operating Officer 的工作,統籌行銷、贊助等商業部分,小柯則掛上 President & General Manager 的頭銜,主掌籃球事務的運作;單然,很多事情還是要老柯點頭才算就是。

‧以 Wesley Person、Tony Dumars、兩個第一輪選秀權、兩個第二輪選秀權向金塊換到 Antonio McDyess。 1997
‧一年後,McDyess 成為自由球員,並且回到金塊。 1998
‧為了填補失去 McDyess 的空缺,簽下 Tom Gugliotta。 1998

這大概就是太陽在 Kidd 時代末期球風疲軟的根本原因,當 McDyess 不顧太陽的慰留,只因為「想跟好友 Nick Van Exel 一起打球」而回到丹佛後,就開始太陽四號位置上一連串的災難:簽下 Googs 雖然是個合理的替代方案,但是事實上 Googs 也只給了太陽一個半球季的好光景,隨後就是受傷-復健-受傷的無限迴圈。

Googs 的傷勢對球隊來說其實是最糟糕的狀況:既沒辦法康復到可以穩定出賽,又沒有嚴重到可以將他的薪資從團隊薪資中移除(根據當時的 CBA,球員在受傷缺賽超過兩年後,球隊可以申請將該球員的薪資移除清出薪資空間),球隊方面雖然試著處理 Googs 的合約,但他的醫療紀錄實在太驚人,到最後也只能慢慢的等待合約到期的那天。

‧將 Dan Majerle 賣到騎士隊換回中前鋒 John Williams。 1995
‧以一個第一輪選秀權和一批雜魚為代價,弄來 Luc Longley。 1999
‧在 Dan Majerle 的生涯最後簽下他,並讓他在太陽光榮退休。老柯並稱當初賣掉 Majerle 為「他所做過最後悔的交易。」 2001

這段簡單來說就是太陽對抗西區變態中鋒血淚史,為了禁區的高度,太陽不得不犧牲深受球迷喜愛的 Majerle;而太陽會想要 Longley 的原因,則是希望他能像當年在公牛那樣起到抵抗 Shaquille O'Neal 的作用,不過這想法顯然是太過樂觀了些。

當中最經典的部份是,得到 Longley 的太陽在季後賽好死不死又碰到了湖人隊,面對防守 Shaq 的難題,一位助理教練想到了一個辦法:「把球交給 Longley 單打製造 Shaq 犯規麻煩。」結果這個天真無邪的作戰計畫在球賽開始 Longley 連續被 Shaq 賞了兩發火鍋後就宣告終止,而球季結束後,那位助理教練也丟了飯碗。

Majerle 的回鍋看似小事,但事實上則反映了老柯處理公關事務的手腕。Majerle 回鍋的 01~02 球季,正好是 Marbury 在太陽的第一個球季,AZCentral 的專欄作者 John Gambadoro 說的好:「This town won't support a loser.」鳳凰城的球迷固然對 Kidd 失去耐性,但 Marbury 之前在籃網隊的形象卻更不得人心,加上又搞出酒駕事件,球隊票房數字又更惡化。

在這種時候 Majerle 的存在就有他的作用了:Majerle 是 92~93 年和公牛爭冠時的一員,應對進退有禮,場上拼勁十足,加上又長期投身當地的慈善活動,深受球迷喜愛。在 Majerle 生涯的最後一年把他找回來,一方面是讓他成為球隊更衣室裡的領袖,一方面其實也是在提醒球迷過去的榮耀,希望球迷能回到球場來看球。在這種狀況下,自然也就不難理解為何老柯會說當年把 Majerle 交易出去是「他所做過最後悔的交易」了。

除了 Majerle 以外,92~93 爭冠時的另一員大將 Charles Barkley 也是球隊公關計畫鎖定的重要目標。眾所週知 Barkley 是個口無遮攔的大嘴巴,在被交易到火箭後也和老柯隔空對罵:Barkley 宣稱老柯根本沒有徵詢他的意見就直接把他交易出去,老柯和球團方面則堅持是 Barkley 自己要求被交易出去。在這件事情中球迷們普遍是相信 Barkley 的:AZCentral 的網路投票中,超過八成的人認為說謊的是老柯。

面對這種狀況,老柯放棄爭辯,改採低姿態來處理這件事情。在 Barkley 對太陽球團的批評中,有一項是「太陽甚至連票都不賣給我」,也就是說,Barkley 在被太陽交易出去之後,不曾以球員以外的身分踏進美西球場過。這種說法給了太陽球團釋出善意的機會:在一次全美聯播的比賽中,太陽球團刻意空下兩個場邊的座位,在上面放了一個大大的看板:「Reserve for Chuck」這個畫面透過電視轉播出去,給足了 Barkley 面子。

隨後,92~93 另一位大功臣 Kevin Johnson 的球衣退休儀式(註)又給了太陽球團一個機會,和 KJ 私交甚篤的 Barkley 理所當然的在受邀名單之中;雖然儀式進行當天 Barkley 並沒有正式出席,而是選擇站在球員進場的走道上遠遠的看著老友接受球迷歡呼;不過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知道老柯和 Barkley 和解的日子不遠了,果然,過了不久 Barkley 也和 KJ 一樣,接受太陽球團為他舉辦的榮退儀式。

註:不同於許多球隊選擇將退休球衣掛在球場半空的作法,太陽將主場第二層的環狀看台稱為 Ring of Honor,對太陽有卓越貢獻的人物將留名其中:這份榮耀不僅是給球員而已,一代傳奇訓練員 Joe Proski 也在 Ring of Honor 的名單之中。

‧在一次三方交易中,丟掉 Jud Bucheler,換回 Bo Outlaw 和之前在 Anfernee Hardaway 交易中給魔術的第一輪選秀權。 2001
‧利用換回的選秀權,挑選 Amare Stoudemire。 2002
‧將 Bo Outlaw、JakeTsakalidis 送到曼菲斯,換回 Brevin Knight、Robert Archibald 和 Cezary Trybanski。 2003
‧將 Brevin Knight 送到華盛頓,換回 Jahidi White。 2003

這段故事最主要的面向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Money talks。」

當年魔術隊的總管 John Gabriel 看好 Grant Hill 復原的狀況,為了省錢決定將 Outlaw 交易出去,太陽順手把當年 Penny 交易時給魔術的第一輪選秀權要了回來。天知道太陽那年意外的跌出季後賽名單,拿到第九順位並拿來挑選 Stoudemire,Gabriel 在被問到此事時是這麼說的:「如果你一直回顧你所做過的交易的話,最後只會把自己逼瘋。」

一年多後歷史重演,太陽為了想要省錢企圖將 Outlaw 交易出去,結果找上了吃人不吐骨頭的 Jerry West,被摸走了大型中鋒 Tsakalidis。Outlaw 和 Tsakalidis 是前一個球季太陽輪班的兩位先發中鋒,失去他們後,收進來的兩位長人頂不上來,加上老將 Scott Williams 熱身賽時因為撲球受傷,球隊能用的長人只剩下 Jake Voskuhl 和 Stoudemire,只好再去換個 White 回來應急,White 當時還剩兩年 1100 萬合約,不論長度和金額都和 Outlaw 差不多。

故事的結局是,Stoudemire 又在對上塞爾提克時受傷,球隊戰力崩盤;最後球隊選擇完全進入重建模式,將 Marbury、Penny 等一幫有大型合約的球員全部交易出去,White 則利用隔年的擴張選秀,以一個第一輪選秀權為代價拜託山貓隊選走,徹底清出薪資空間。

這段故事相當程度的說明了總管難為之處,當整體戰略是控制預算的時候,你只能在戰術上盡量「在戰力損失最小的狀況下,盡量減低薪資支出。」不過意外總是會發生,一如 Gabriel 沒有料到太陽會沒季後賽可打,小柯也萬萬沒有想到 Williams 和 Stoudemire 會相繼受傷;在這時候你是可以看出他們的狼狽的。

故事中一個小小的花絮是 Stoudemire 的選秀:許多人認為是太陽玩了些手段才能順利選到他。這是正確的,太陽的確是在測試後要求 Stoudemire 稱病不出拒絕接受其他球隊的測試;但是 Stoudemire 能來到太陽,最根本的原因恐怕還是前一年的選秀:當 Kwame Brown、Eddy Curry、Tyson Chandler 三個美國本土高中長人都打的要死不活的時候,Pau Gasol 這個沒有任何實績的歐洲長人卻拿下了年度新秀,進而造成了選秀會上的歐洲熱。如果不是這層原因,太陽恐怕很難以手上的第九順位選到 Stoudemire。

‧給 Shawn Marion 一張為期六年的 Max 延長合約。 2002
‧給 Stephon Marbury 一張為期六年的 Max 延長合約。 2003
‧將 Stephon Marbury、Anfernee Hardaway 和 Cezary Trybanski 送到紐約,換回 Antonio McDyess、Howard Eisley、Charlie Ward、Maciej Lampe、對 Milos Vujanic的權利、以及兩個第一輪選秀權。 2003

這段主要的故事內容,在於總管難為,以及美國人場面話的厲害。

先前的文章中應該就有提過,太陽給 Marion 這種大型合約事實上是有他的時空背景的。Marbury 的續約其實也是類似的故事,02~03 球季,太陽打出了驚奇的成績,以第八種子的身份殺的第一種子馬刺隊手忙腳亂,許多球評都看好這支球隊的未來,認為這支球隊將會成為西區的強權;Marbury 在 03 年的暑假主動提出要求續約,太陽也就比照 Iverson 的價碼,給了 Marbury 一張 Max 的延長合約。

這張合約其實有點趕鴨子上架的味道:當時舊版 CBA 即將到期,許多人都認為薪資漲幅的上限將會是新版 CBA 中資方爭取的重點(最後事實上也是將本隊自由球員合約每年的漲幅上限從 12.5% 降到 10.5%),這時候如果以舊版 CBA 的規範去簽約,不只平白浪費許多錢,萬一需要交易時的難度也會增加。

另外一個會讓老柯不想給大約的理由,就是當時老柯正在試著出售球隊股份,如果隊上有太多大型合約的話,成交的價格勢必受到影響。

即便面臨這種狀況,老柯依舊咬牙簽了 Marbury 一張 Max Extension:除了特別選在籃網隊造訪的比賽前宣佈合約給足 Marbury 面子外,老柯還附贈了一段個人認為是經典的狗血台詞:「不管是在球場上、還是真實的人生中,你想要和誰一起在戰壕中撐過整場戰爭?Marbury 就是那種我會想要跟它共用一個散兵坑的人。」

共用散兵坑的熱血言猶在耳,只是三個月又兩天後,Marbury 就發現自己回到了紐約並且穿上紐約尼克的制服:老柯以他作為籌碼,向尼克隊出清了 Penny 的大約,換回來一堆快要到期的合約、以及許許多多的潛力和希望。McDyess、Eisley 等人在球季結束後也毫無意外的通通變成了薪資空間,讓太陽順利簽下 Steve Nash 和 Quentin Richardson。

看完這些故事,對於球隊運作上的難處應該有些了解… 首先,這份工作有太多的意外和無奈:太陽砸下兩個球員、兩個第一輪、兩個第二輪換來的 McDyess 只打了一個球季就逃回丹佛,簡直就像遇到了詐騙集團;儘管太陽出動了 Kidd 和一大票大頭親自飛到丹佛慰留,卻依舊不敵 McDyess 想和好友一起打球的決心;迅速的簽下另一位大前鋒 Googs 看來是步好棋,但隨後 Googs 要好不壞的傷勢讓太陽陷入更大的麻煩。

另外,球員的交易和簽約其實是環環相扣的一件事,一步錯滿盤輸是很常見的狀況;就像 03 年交易 Outlaw,原本是為了省下他兩年總計 1000 萬的薪資(換來合約年的 Knight 先省一年,再試著將 Knight 送到當時未達薪資上限的爵士隊再省一年),結果最後的不僅收進還剩兩年 1100 萬的 White,還賠上了 03~04 的戰績、也犧牲了一個很受球員喜愛的總教練 Frank Johnson。

只是從這件事也可以看出柯家父子厲害的地方:他們處理事情果斷明快,同時執行力也非常足夠,這讓他們在狀況發生時有不錯的反應能力;面對交易 Outlaw 造成的危機,老柯明快的決定整個重來,透過交易 Marbury 連帶清掉了 Penny 的大約,收進了一堆要到期的合約、新秀和選秀權,最後成功的簽下 Nash,讓太陽重返聯盟強權之林。

但是,許多人在稱讚柯家父子時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幸運女神一直站在太陽這邊:有一個肯為了 Marbury 不惜一切代價的 Isiah Thomas,還有一個不願意跟進太陽給 Nash 合約的 Mark Cuban。這些環節中只要有一個出錯,太陽不會是現在這副榮景。

這其實有點像「大位不以智取」的概念,許多交易的操作,成敗往往就只是一念之間,身為一個總管能做的,只有盡全力做好準備,並且等待時機降臨。柯家父子在這件事中的確做足了準備,透過擴張選秀和選秀會上的操作空出了 1600 萬左右的薪資空間,在第一時間就同時對當年的兩個頂級自由球員 Nash 和 Kobe Bryant 丟出漂亮的 offer,最後靠著大批人馬將 Nash 從達斯斯請回鳳凰城。

這讓我不禁想到電影「My Fair Lady」裡的那首歌:With a little bit of luck, with a little bit of luck...

文章的最後,個人要提出一個看法,算是反駁關於老柯道德潔癖的通說。許多人認為老柯是因為道德潔癖所以交易掉毆妻的 Kidd,個人不十分同意這個觀點,理由是這樣的:Frank Johnson 在 2002 年二月代理太陽的總教練一職,隨後在當地媒體就傳出他勾引球隊贊助商老婆的新聞,不過老柯依舊在球季結束後將 Johnson 真除,Johnson 一直擔任太陽總教練到 03~04 球季初才因為戰績不佳而丟了飯碗。

最後的最後,我想還是回到原本寫這篇文章的初衷;個人想傳達的東西很簡單:總管這份工作遠比大家想像的複雜,很多時候還有相當的運氣成分在裡面,不能單純的以結果論來判斷。另外,隨著網路的發達,「謠言」、「內線消息」滿天飛,我們必須更謹慎的去思考這些訊息的可信度,避免被誤導而做出錯誤的判斷。

No comments: